中國先賢孔子說:“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知天命,六十耳順,七十從心所欲,不逾矩。”我的理解是,人隨著年歲的增長,對生命的意義會越來越明了,活到七十,生命的困惑會消失殆盡,思維和行為都會自然而然。加西亞·馬爾克斯最終活了87歲,但他不到40歲時創作的《百年孤獨》卻像個歷經百年的老人講述的故事,深沉、綿長,有種透徹骨髓的冰涼、震驚。讀完掩卷時的那個下午,正是南國的十月,窗外天陰地暗,世界仿佛都停滯不動了,靜得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息,此后很多天都處在這種震驚而茫然無措的狀態,不能釋懷。
加西亞講述的是南美大陸一個叫馬孔多的地方,對當地人來說是波瀾壯闊,但對亙古如斯和洪荒宇宙卻是不足掛齒的。人類短暫的生命和文明終將湮沒漫長宇宙時空那種永恒的愁,但加西亞·馬爾克斯以他的博學、精微,把故事演繹得如黃鐘大呂,振聾發聵,讓人蕩氣回腸。
一定有不少讀者都會悟到,奧雷里亞諾家族的命運影射的就是我們人類的命運,所有的困苦與歡樂、貧窮與富足、屈辱與榮耀,都要品嘗。我們在承受這些現實的時候,對什么終極意義是無暇顧及的。就像梅爾基亞德斯最初兜售羊皮卷無人理睬一樣。當我們揭開謎底的那一天,也就是我們終極覆滅的那一天,一切都將歸于沉寂,無論經歷多少輪回,像什么也沒發生過。
人生不滿百,常懷千歲憂。活到足夠的年歲,就會操心這種千秋萬代后的閑心。古今中外,莫不如是。只是我們的這種感覺在心中如深穴幽風,如空谷余音,難以捕捉,難以言說,加西亞把它表述得清晰、冷峻,如最后一代奧雷里亞諾在最后時刻破譯了羊皮卷,明白了,清醒了,就要毀滅了。
什么都會終結,什么都要逝去,什么都會走到盡頭,只有黑暗沒有盡頭。每個人的一生,甚至整個人類歷史,都是像往個無底的深淵墜落,永遠在墜落。這個注定無解的愁苦問題如此讓人糾結,一種漠如星空的空虛淹沒了我們。這種漫無邊際的惶恐,終無寧日的孤寂,像暗夜連綿不絕且揮之不去的夢魘!我們寧愿臆造一個上帝,想象他能叫醒我們。
(作者單位:廣西河池化工集團公司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