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家鄉(xiāng),漫長的冬季里,總能邂逅幾場浪漫的雪。
江南的雪,帶著江南的溫婉與秀麗,款款而來,精致飄逸。有詩云:“江南雪,輕素剪云端。瓊樹忽驚春意早,梅花偏覺曉香寒。冷影褫清歡。”真真是道盡了江南雪的溫柔與多情。
塞北的雪,攜著塞北的豪邁與灑脫,呼嘯而至,雄渾奇絕。也有詩詞為證:“北國風光,千里冰封,萬里雪飄。望長城內(nèi)外,惟余莽莽,大河上下,頓失滔滔。”塞北之雪的宏偉亦是令人嘆為觀止。
偏偏我的家鄉(xiāng)居于中部,非南非北,可南可北,意外造就了一場變幻莫測、蓄謀已久的雪。她既有著江南之雪的婀娜,也有著塞北之雪的張揚,南北的激烈碰撞,激情與柔和的交融,竟叫家鄉(xiāng)的雪,衍生出一份獨有的浪漫。
漫天飛揚的雪,落于黛瓦青磚、傍水而居的人家,落于一望無垠,蓬勃生長的田野,落于整齊劃一,隨風低吼的樹林……落得彎彎大河薄冰堆積,落得清瘦屋 檐冰棱懸掛,落得亟亟光陰情絲擱淺。一時間,那熱烈的雪,素淡的雪,席卷了全世界。靜謐的鄉(xiāng)村,傾覆在厚厚的積雪下,靜默無言,靜聽時光的齒輪,咔嚓,咔 嚓……
最喜歡雪后的傍晚,屋里亮起昏黃的燈光,母親早早的支起爐火,鍋里燉著的白菜和豆腐,熱騰騰地翻滾著,氤氳起霧蒙蒙的蒸汽,在眼前繚繞,暖濕了眼 睛。“吱呀……”父親推門進來,母親幫他抖落軍大衣上厚厚的積雪,掛在衣架上。父親徑直朝我走來,抱起我坐在爐火旁,那雙強有力的、粗糙的大手,握著我的 小手,就著爐火,靜靜地取暖。因為大雪,父親不用干農(nóng)活,這期盼已久的瑞雪,亦是自然的恩賜,叫父親寬心。于是我才得以任性地窩在父親懷里,和他一起,細數(shù)溫暖的時光。
窗外風雪似乎小了些,卻依舊執(zhí)著地拍打著窗戶,試圖維持它的威嚴。安躺的積雪卻安詳?shù)睾粑诤谝估镩W著晶瑩的光。舊物新生,無不在這浪漫的雪夜里,涌動著空靈之氣。
于我而言,故鄉(xiāng)的雪,紛揚飄舞,通識人性。她給了我一段停駐的溫暖記憶,成為我永遠不能割舍的情感。
時光如雪,千般形態(tài),萬種變化,卻掩藏不了她善良的美意;雪驚時光,風塵世事,漸行漸遠,在我心中筑起最美的韶華。